第七章 笼中对_环球快看
第七章 笼中对
“锵锵，社长，我们来啦！”不见其人先闻其声，阳光在窗扉上留下一连串跳动的倩影，又在门口处，始见本真。
【资料图】
一张千篇一律的长桌后面，那名青年抬起头来，虽然已经是再熟悉不过的面孔，但见到时还是有些局促，将手中的资料胡乱一拢推至旁边，就迎了上去。
“唐思诗，你过来了......啊，这位是？”社长向思诗问好，同样也看见了在他身后的任天云。
思诗在两人中让出一步介绍道：“噢，这就是我跟你说的大条社的记者。”
“你好，我叫任天云。”天云快速扫视了他一眼，礼貌地伸出手来。
“任大记者，幸会幸会。”社长也给出右手，在空中一握，力道不大。
这下轮到天云有些局促了，摸着脑袋打哈哈：“不敢当不敢当，我要学的还有很多呢，而且我平时也老是犯错误，我们主编没少批评我。”
“不管怎样，还是非常欢迎你的采访。进来说吧，我去给你们倒茶。”社长将两人引入座，便掏钥匙去一边开一橱柜子的锁。
天云随思诗坐在板正的教室桌旁，一边从包里将东西掏出来，一边打量着四周。虽然京华大学久负盛名又不缺经费，但这个社团的小空间却略显寒酸——由一间不起眼的教室改造而成。这里除了摆放着手办和模型的橱窗外，就只剩一些不知年龄的老旧桌凳。墙壁被刷成了浅蓝至白的渐变才看起来不那么灰头土脸，但目光环绕，作为活动室，竟然连一个舒适的座椅都没有。
趁着社长转身的空档，天云偷偷对思诗耳语道：“你们这个社团看起来好普通啊，文化氛围好像没有我想象的那么浓烈。”
思诗撇了撇嘴跟他争抢着相机：“京华大学虽然历史悠久，但动漫社成立的时间并不长，自然和那些热门的大社团没法比。学校给的经费少，正式会员也不多，钱又大多拿去租角色扮演的衣服和道具，社团建设这块就没怎么投入，这里的手办和模型还都是各届会员兑钱买的。社团没人气可能是因为挣不到学分，但这并不代表二次元文化不受欢迎，学校里本来就有许多小团体，我们社团的交流群里也有很多非正式会员，每天都有几百上千人活跃。”
“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社长端着与桶装水亲如母子的一次性纸杯走了过来说道：“咖啡之类的喝完了，只有红茶可以吗？”视线在杯沿拐个弯，果然飘着倔强的茶包，向下渗透着暗红的颜色。
“啊哈哈，没事没事，随便喝啥都行。”天云一个大男人竟然没抢过思诗，尴尬又没好气的看她喜滋滋地拿着相机去拍手办和海报，又怔回神来邀他入座：“坐下聊，也麻烦你稍等一下，我把东西准备好。”
社长点头坐下，看天云拿出笔记本电脑和录音笔问道：“咱这次过来主要是想了解什么？我不太确定能不能帮到你。”
“没关系，你知道什么就说什么好了......啊哈哈，差点忘了，”天云将一切准备妥当，却窘迫地突然想起：“还没问你尊姓大名呢。”
“该抱歉的应该是我，是我忘了做介绍。”他也挠着头补充道：“我叫程力钧，今年大三，接手动漫社有一个学期了，我和唐思诗是大一的时候在动漫社认识的。我平时喜欢看动漫、玩游戏，再加上入圈比较早，所以相对知道的多一点。”
天云点点头将名字记下：“好的，力钧，这次我想了解一下二次元，那，从最开始讲，什么叫做二次元？”
“唔......”程力钧沉吟一声道：“从广义上来说，任何艺术形式的虚构作品及其构造的虚幻世界都可以被称作‘二次元’。原本我们所处的‘三次元’标定了‘二次元’是二维平面的图像，以及与现实相对的幻想世界，但随着这一文化现象的发展，以手办和角色扮演为代表的物质呈现，拓宽了‘二次元’的外延并模糊了边界。不过就狭义上来说，‘二次元’主要是指具有霓虹独特风格的动画、漫画、游戏等作品，附带衍生的诸多亚文化。‘二次元’发源于霓虹，或者，换句话说，是霓虹最先形成的这一概念和亚文化。但并不是所有的动漫、游戏都是传统意义上的‘二次元’，以美少女为核心的霓虹系御宅文化和以热血为特点的中二少年番才是老漫迷心中最正统的‘二次元’。”
“大概理解了。”天云小心翼翼地试探着：“不过......现在主流文化似乎对二次元有一些，嗯......怎么说呢，偏见？”
作为老二次元，程力钧自是心知肚明，同时也苦笑连连：“虽然现在好一点了，但主流社会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看不起二次元，主要是我刚才说的，二次元作品里有相当一部分是为了满足霓虹宅男幻想而创作出来的，‘宅男’又是一种负面的社会标签，在相对保守的瓷器家长眼中自然不受待见。当然更重要的是，个别人的不当行为败坏了整个群体的名声，进而让路人对个别人的厌恶上升到了二次元全体。”
“比如说？”
“御宅族会管自己喜欢的动漫游戏中的女性角色叫‘老婆’，而一些人毫无边界地将这一文化带入到现实中的人身上，引起其他人尤其是女性的不满，虽然这个烂梗玩多了已经差不多脱敏了，但确实是二次元名声变臭的原因之一。另外还有媒体喜欢报道的沉迷二次元影响学习一类老生常谈的问题，连带着一些人难以接受新事物等，综合造就了二次元尴尬的境地。但那些没有边界感，胡乱代入现实的‘二次猿’才是最先造成别人尴尬的祸源。虽然新时代年轻人逐渐掌握话语权，使得公众对二次元的偏见逐渐降低，但同时大家也在冒犯中一次次脱敏，现在这个烂梗满天飞的时代到底是算好还是算坏啊，魂淡！”
任天云确实听进去了他的碎碎念，不过将他刚才的话中的关键进行组合，倒也不能说是刻板偏见，只能说是形象鲜明了。
力钧见天云愣住不语，便将手一伸，天云余光瞥见，倒也会了意：“哦，好，那么你们动漫社平时都是怎么运行的？都做些什么？”
“哈，其实也没做什么，活动室的钥匙只有我和两个副社长有，周六日我们轮执，不想来的也可以交给其他社员，及时还回来别弄丢就行，开门时间也完全看心情。这里其实也就是除了教室和寝室额外的一个活动空间，也不限制做什么，我们一般都是过来蹭网蹭电的，你想自习或者是线下开黑都没问题。不过到社团文化节或者迎新晚会的时候，我们事情就稍微多一点，一般会向其他社团借练舞室出一个节目，如果选上了我们就拿社团经费去租衣服，没选上就只能等下次了。不过我们也有手头宽裕自己买得起衣服和道具的成员，有时候会一起去逛漫展或者和其他社团一起组织义卖之类的。”
“你们平时都会聊些什么？”
“主要就是讨论动漫剧情，转发圈内的一些新消息，交流霓虹语学习经验，约一起看电影、打游戏，以及一些日常吹水。”其实群里还会发色图呢，不过这一点就没必要说了吧？力钧在心中暗笑道。
“那这么看来你们是一群志同道合很和谐、很友善的人呢。”
“到——”力钧故意拉着长腔，顿着说：“也不是。其实也经常会有帝皇、修罗战力撕逼，衰于拿瓦还是兴于拿瓦之类无聊的争论......”
“等等，这好像是碰都不能碰的话题，赶快打住。”天云没等他说完就迅速阻止了他，咳了咳缓解气氛道：“看来很多事并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的啊。二次元内部也会有鄙视链吗？”
力钧哭笑不得：“何止，二次元不仅有高贵的婆罗门，还有一些莫名其妙的优越感延伸到了其他地方，至于具体是什么也是‘不能说的话题’，对于这些人我真的不想承认我跟他都是二次元。其实很多圈内老人面对一些攻击总会尝试辩解，或者反向对冲，但我的观点是还不如早点切割，别趟这些浑水离得越远越好。”
“那你前面说的那些对二次元的偏见，会有比较极端的情况吗？”
“比较极端的情况啊......可能还是父母和子女之间的矛盾更多一点。越是缺爱的孩子就越容易拥抱二次元，而父母再以二次元影响学习为由粗暴干涉，只会引爆家庭教育埋下的雷。没有边界感的人把二次元带入现实虽然会引起路人的反感，但二次元毕竟小众，倒也不是说怎样扰民。网络喷子之间的口嗨也只是逞一时之快，劲头很快就消失了。近几年最大的可能也就是批站疑似炼铜的新闻了，不过这一个案例说明不了什么，二次元不是洪水猛兽，倒也没有罪大恶极，一些魔怔玩梗的反倒是对‘不守规矩’的新人不满的‘老二次元’。”
天云撇撇嘴，心中暗道：就算我不是二次元，但作为新闻媒体人也是略有耳闻。那件事把批站推上风口浪尖，好悬没给二次元踹开线，之后动漫的审查与和谐都严格了许多，虽然现在影响是过去了一些时日，但也不是你说的那么轻描淡写啊。
虽然心中这么想，嘴上却没这么说：“作为‘老二次元’，你一定知道批小将吧。这又是什么意思？背后代表着什么？”
“这虽然是不能碰的话题之一，但简单说两句倒也无妨。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批小将最开始是指那些玩软件玩出优越感的人，批站起家一部分靠的是搬运，而那些搬运自抖腿，尤其是带猴笑的视频引起了很多人的反感，这时候就有批站的天龙人开始无差别的攻击以抖腿为代表的短视频平台，而另一部分看不惯他们的人就将这些无差别歧视短视频的人称为批小将。不过‘批小将’这个词传得多了，含义变成了无脑维护批站、维护叔叔的人，再后来进一步泛化，在批站就成了‘键盘侠、小学生’的替代词。网络词汇总是这样，在不断地传播中被结构和重塑，最终可能变成完全陌生的样子，直至热度消散，结束它的生命。”
这么看来，事情就清晰多了，天云在心中暗自思忖。今天早上在公园暴走的两个邪灵体都是二次元，因为莫名其妙的优越感，看不起以抖腿为代表的短视频平台，而男青年在公共场所大音量外放，就引起了他们的不满，试图捉弄男青年。可能两个人最初的想法很单纯，但被天云和耀祖制止之后，那种邪灵体身上散发的仇怨和杀气，又不像是两个高中生应该展现的。
这边天云在脑海中快速的串联收集到的线索，那边口袋里的电话却响了，拿起一看是爱姐打来的，便接通电话问道：“喂，爱姐，你那边怎么样，查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了吗？”
爱姐微弱的声音绕过天云的脸颊从缝隙中钻出来，让后面背对着的唐思诗也竖起了耳朵：“倒也没有什么重大发现，主要是和那两个高中生的班主任和同学聊了一下。据他们的班主任所说，这两个人成绩不算突出，在班里也不活跃，属于是外表看起来比较老实的孩子。他们喜欢和班上的男生讨论动漫和游戏，也被老师收过几次课外书，虽然有一些抱怨，但也没什么过激的举动。两人都是城里普通的工薪家庭，性格虽然不算孤僻，但平时比较宅，和朋友的交流更多是在线上。两人高二同班的时候才认识，算是线下往来最多的朋友。认识他们的同学在电话中反映他们两个‘臭味相投’，一开始还比较沉闷，后来互相熟悉之后就玩得越来越开，毫不避讳的宣扬二次元，虽然有点烦人，但也没有特别异于常人的表现。”
“没有异于常人的表现？”任天云皱了皱眉头：“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他们又怎么会暴走呢？”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他们年前的时候曾经和阶段里的小混混有过口角，但最后也没发生什么。之后放寒假他们去过蔚云广场举行的迎春纪，这也是从他们同学的口中听说的，至于还有没有去过其他的地方现在还不太清楚。学校这一块基本就这样了，杨心曼警官的意思是暂时不要惊动他们的父母，所以我没有去他们家里调查，不知道你现在的想法是什么？”
“你先不着急。”任天云隔着电话笑着说：“我叫一下场外援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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